2016年3月29日，张YN（被鉴定人）在A市XX区XX苑2幢甲单元3XX室家中勒死其儿子张某某。先后经A市医院、B市医院司法鉴定所，鉴定意见均为张YN系“精神分裂症（发病期），无刑事责任能力”。2016年8月，A市XX区人民法院作出对张YN强制医疗的决定，张YN案发后先后在A市解放军第XX医院、C市精神卫生中心、A市XX医院（强制医疗）住院至今。

2018年5月29日，张YN姐姐张CH、张CJ、张CH向法院提交“解除强制医疗申请书”，2018年6月26日，A市XX医院曾对张YN病情进行初步评估，8月9日该医院鉴定所回避“危险性评估”司法鉴定，A市XX区人民法院为慎重起见，委托本鉴定所对张YN目前的精神状态进行司法精神医学鉴定，并评估其是否具有人身危害性。

检查标准《精神障碍者司法鉴定精神检查规范》（SF/Z JD0104001-2011）

1.精神检查：被鉴定人意识清晰，在医生带领下自行步入检查室（主任办公室），观其年貌相符，衣着整洁，时间、地点、人物定向完整。主动接触可，检查合作，无目光回避对视等表现。

被鉴定人进入检查室后主动打招呼，对鉴定人、法院等人员身份较敏感，警惕性高，反复询问本次晤谈的目的，“你们是谁？这次找我又是什么事？我能不能出院？怎么说才可以出院？”等，当解释是想听听其住院的原因、与“李某”的关系，想帮其解决问题时，答“我做了那个事情，你们也知道……所以到这里来了，你们别打断我，让我说。我觉得他在监控我，我做什么他都会知道，都会在QQ里有相似的内容，包括我和老公的夫妻生活，QQ好友里都会有评论、点赞什么的。我报警了好多城市的110和国家安全部，都是喂的一声挂断了，这都是李某控制的，有时我的梦他都知道，我都不知道他用什么来监控我了”。问其和李某相识的具体时间？答“我是2016年3月份出的事，2014年夏天和李某在网上认识的，他要和我发生性关系，我不肯，他要报复我，和我的职业有关，我以前是做小姐的，我还骂了他，他监控我，控制我的大脑”，问其如何被李某控制，答“他可以把他的意念放在我脑子里，让我亲生母亲杀死亲生儿子，他还控制我老公不抱儿子送医院，先打电话，控制警车和救护车开得特别慢，还控制新闻媒体，百度上有我的新闻，都是假的，他弄死我算了，还借刀杀人，他会邪术的，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……”问其为何不把李某的QQ删掉时，答“删掉了，他把我儿子的心挖掉了，关在地狱里，把鬼剁碎了，没有新的鬼魂是不能转世的，我儿子在地狱没衣服穿，没吃没喝，不能投胎，我和这里的人说了，他们不信，所有的人都是他掌控的。他让我父亲得了脑梗塞，不让我老公来看我”，问其在医院里是否还被李某控制？答“他无处不在的，他可以通过周围人的语言、肢体动作暗示我，他的暗语就是字的谐音，比如有一次病房里郭钻钻用鞋子打李应佳，就是他控制的，意思是要我不应钻牛角尖想着回家，要想着鞋子（携子），白看娣就是白白的在地底下看……”（几次尝试提问，都被其打断，要让其把所有问题说完）问医院工作人员和李某有无关系时，答“他也通过医生护士的言行来暗示我，护士长就是护着你，保安大叔就是安全要输了，殷阿姨代表阴间的意思，所有的人他都能控制的”，问其“既然没有病、想不想出院”时，答“不知道怎么回答，回答你有2种结果，你们应该有自己的判断，确有其事。如果我说他控制我，我永远不能出去，是真实的我就一辈子待在医院。但我宁愿呆在医院，因为他仍在害人，我要为民除害，希望你们能把这个事情传播出去……问李某对其所做的行为都是真实、怎么还“安静”住院？答“你知道就行，在医院里说实话就会加药、吃了奥沙西泮有点头晕，不敢多讲，怕医生，隔离病房一个人，李某把我关在这里，慢慢折磨我致死，他把法律都变了，他骗医院、骗法院，我的鉴定照理一个月就出来了，现在已经五个月了都没出结果，所以我要对你们说真话，上次我说的都是假的。我没病，这次我讲的是真的”，问其为何不出院，答“我不想出去了，如果我出去，他会让我下地狱，地狱里没吃没穿。我情愿关一辈子，我也要把他的罪行揭露出来，希望你们把这个情况散播出去，哪怕是当笑话传播我。你们斗不过他的，只有耶稣能制服他……”（谈了很多圣经、耶稣等相关内容，打断其讲话时显激惹、不满）”问服药对其有没有帮助时，答“我有问题吗，你觉得我说的有问题吗（表情轻蔑不屑）”最后问其打算，答“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他的恶行传播出去，祷告耶稣，他通过医生护士的言行来暗示我，实际上我在里面比在外面安全，我决定了，要和他斗争”。

被鉴定人在整个鉴定过程中均在控诉被“李某”陷害的过程和具体内容，言语表达能力可，思维稍显散漫，不易打断，存在明显的被害妄想、关系妄想、特殊意义妄想、物理影响妄想、被控制感、被洞悉感等，妄想顽固、泛化，逻辑推理荒谬，情感反应有时显激惹，几次对医生引导式提问表示反感，不满意被打断，但谈及儿子被杀时并无明显痛苦悲伤表情，病理性意志增强，尚无冲动行为，智能未见异常，自知力缺。

2.鉴定调查

本次鉴定时，被鉴定人中途回病房拿出来15张控诉李某等相关材料（平时写的“东西”），大概内容有：我没有精神病，我是一个正常人；李某为了报复我，控制我掐死了我的儿子，他还把他的灵魂用什么方法装进了所有人的大脑，他让你说什么就说什么，他会邪法术，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；我儿子的鬼魂现在被李某控制别的鬼去挖了我儿子的心，关在地狱里……最近他和我谈，让我出院死后去陪我儿子，我也很想陪我儿子，但一想到永生永世关在地狱里没饭吃、没水喝、没衣服穿……我无法忍受，所以我跟他没有谈成这个交易，他就要杀鬼灭口，我能读懂他的暗语，他的暗语是字的谐音，他通过我周围所有人的语言、肢体动作，还有生活中的各种东西向我传递信息、交流信息，比如吴俊就是“没有”的意思、朱根凶就是“凶”的意思、白看娣就是“白白的在地底下看着”、江庐代表“闹僵”的意思，饭就是“烦”、阿姨代表依着你、殷阿姨，殷就是代表“阴间”的意思……李某是一个吸血杀手，我以前没告诉他我结婚生子，就把我爸弄成脑梗塞差点死了，严重变态，因为一点点小事就生气报复，专门对老人和孩子下毒手，他如果生了气，就要杀人出气，我想到这里的时候，他就让郭钻钻打白看娣，意思是告诉我“你钻在过去里出不来，就让你儿子在地底下白白的看地”，他怕我出去宣传，揭他的秘密。他绝不会让我出院；我心里的任何一个想法一个念头，他都知道，他让病人发病，让“袁奕”晚上不睡觉就是为了提醒我注意，“袁奕”代表原来的意思--“原意”；我们家的事情，新闻说的都是假话，他是欲盖弥彰，是李某控制我老公，断了我老公、家人和我的联系，你们要信耶稣要看圣经，圣经上讲……我们一定要尽最大的力除掉他为民除害，我宁可放弃我儿子鬼魂的生命，让他剁碎了封起来，让我儿子每时每刻都处在疼痛中，也要把这个事情说出去，求你们既要帮我也是帮你们自己帮所有人除害，你们要相信圣经、信耶稣，因为只有开天辟地创造人的、万能的耶和华的神能控制住他，我一辈子都不会出院，到死我都不会改口；上次和主任谈话，我改口说我有病，当时说出那些话，是因为他通过你们的肢体语言向我发出信息“说能让我出院”；我之前一直都没吃药，这个药吃了会整天睡觉，记忆力越来越差，一年不如一年，正常人吃了，本来还有30年左右寿命，但白天黑夜睡觉就缩短了一半，只剩15年，因为我一睡觉，我的灵魂就被他弄出来，他让我在睡梦中跟别人性交，成年累月的性交毁灭我的肉身，我必死于下身的病……

病房主任反映：2017年12月份有过一次明显的发病，冲动，说的内容与之前鉴定时类似，都是李某害她之类的话，当时保护性约束、单独隔离病房，也加药了，之前曾有过“抠药”、“藏药”现象，改用“口崩片”，后来有所缓解，因为血压偏低，药量也有所调整，后来在病房尚无冲动不合作言行。最近因为申请解除强制医疗，情绪有所波动，多问少答，少暴露内心想法。

评定标准：《国际疾病和相关健康问题分类第十版（ICD-10）：精神与行为障碍分类》；评估标准：《严重精神障碍管理治疗工作规范（2018年版）》（国卫疾控发[2018]13号，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2018年5月28日）

（一）临床诊断

1.A市XX医院、B市XX医院司法鉴定所分别对被鉴定人张YN作出司法鉴定意见书：被鉴定人张YN2014年出现精神异常，主要表现为被（李某）监控、被害妄想、被洞悉感等，2016年3月29日亦是在妄想的直接支配下杀死亲生儿子，辨认控制能力丧失。鉴定意见均为被鉴定人张YN诊断为精神分裂症，作案时处于发病期，无刑事责任能力。案发后至今先后在A市解放军第XX医院、C市精神卫生中心及A市XX医院住院，均明确诊断“精神分裂症”，司法鉴定意见也得到了A市XX区人民法院的采信，被判处“强制医疗”；本次精神检查“能清晰描述2014年以来多种精神症状的演变情形”。综上所述，被鉴定人张YN近四余年临床表现符合“精神分裂症”诊断标准，至少从2016年3月29日至上二次鉴定时处于“精神分裂症”发病期，无疑属于重性精神障碍肇事肇祸范畴。

（二）目前精神状态

综合分析鉴定调查被鉴定人书写的“文证资料”、住院病历及医生反映情况，结合鉴定时精神检查发现：被鉴定人意识清，主动交谈，尚合作，表达能力可，思维稍显散漫，能详细描述2014年夏天在网上认识李某后，就被其监控、被控制、被影响等，包括其父亲脑梗塞、儿子被掐死等都是李某所害的前后经过，包括其“儿子的鬼魂现在被李某控制别的鬼去挖了心，关在地狱里，没有吃、没有喝、没有穿，永生永世不能翻身……”等，较自然的暴露出明显的被害妄想、关系妄想、特殊意义妄想、物理影响妄想等，妄想顽固、泛化，逻辑推理荒谬，情感反应有时显激惹，几次对医生引导式提问表示反感，不满被打断，但谈及儿子被杀时并无明显痛苦悲伤表情，情感反应不协调，病理性意志增强，要与李某斗争到底，自知力缺。尚无冲动行为，智能未见异常。综合评定，被鉴定人张YN患有精神分裂症，目前仍有大量精神病性症状。

（三）目前是否具有人身危害性的评估（单纯从精神医学的角度）

精神分裂症是病因不明的精神病，易受社会、家庭、心理等因素影响，具有高复发性，复发几率在80%以上，且“只要有病情复发的可能性，就有危害他人和社会的危险性”。被鉴定人较一般精神分裂症患者有更多不良预后的因素，在此次杀害亲生儿子前二年一直没有接受诊治，且有离婚、复婚、再离婚，与前夫前经常争吵等暴力言行，预示其复发概率、复发后暴力危险性可能更高，国内外专家一致认为“有过暴力攻击行为的精神病患者其再发暴力攻击行为的危险性很大”。

因此，只有维持其抗精神病药物治疗、防止病情复发是降低危险性的关键所在。但被鉴定人在强制医疗期间就表现服药依从性差，其自己都书面承认“我之前一直都没吃药”，病房医生护士亦发现其有“抠药”、“藏药”行为，也明确表示“正常人吃了药要缩短寿命一半、记忆力越来越差”（不吃药）；但在病房表面“安静合作”的原因是她知道“乱讲、不合作会加药，要住单独隔离病房，要保护带约束，还要打针”，出院后又如何保证其按时服药呢？2017年12月份有过一次明显的“发病”，不仅暴露了明显的精神病性症状，也有相应的情绪行为冲动、不合作表现；本次鉴定时精神检查可以发现，被鉴定人精神症状一直顽固存在，内容荒谬，李某控制了所有人，宁可医院住到死也要和李某斗争到底，传播他的恶行，没有自知力。亦没有回归社会的意愿和要求，对今后看病、工作、生活等均无计划，说明其社会功能亦未恢复，以后复发的概率较一般人更高。

综上所述，被鉴定人虽然在封闭病房住院治疗二年余，最近没有表现出明显“打砸行为”，但服药依从性差，病情迁延，无明显缓解，目前精神病性症状丰富、荒谬，病理性意志增强，自知力缺，既往又有过暴力史。根据精神分裂症“诊疗规范”及《严重精神障碍管理治疗工作规范（2018年版）》中“3.4.3病情不稳定患者”相关规定，单纯从医学角度分析，评估意见是：被鉴定人张YN目前病情不稳定，需要进一步巩固治疗，同时要加强护理，防精神科意外、防冲动、防自伤、防藏药等，目前人身危害性的风险可能较大。

1.鉴定诊断：精神分裂症

2.关于被鉴定人目前是否具有人身危害性的评估：被鉴定人张YN目前处于发病期，人身危害性的风险可能较大。

本案被鉴定对象杀害自己儿子，经鉴定依法不负刑事责任的精神病人，已经依法进行了二年余强制医疗，强制医疗更有利于保障患者系统、规律服药，减少复发或复燃的可能性，家属向法院提出解除，新《刑诉法》的规定：“强制医疗机构应当定期对被强制医疗的患者进行诊断评估，……”被鉴定对象强制医疗机构曾出具了危险性评估意见“精神病性症状消失，病情平稳，安静合作，自知力恢复，达到临床痊愈，危险性低，可以出院带药治疗，定期门诊”。

法院考虑到解除“强制性医疗”门槛较高，一直要治疗到完全康复、不具有危险性为止，普遍认为“精神病人的危险行为难以预测”，法律有要求：保护精神病人权益与保护社会大众权益之间寻求平衡点，用精神病学知识做出的评估应当比主观推测要好，因此法院慎重起见向司法鉴定机构再次委托“危险性评估”。下表是不同机构对解除强制医疗评估的利弊问题，也是本案的司法鉴定意义所在，如果像医疗机构评估意见可以出院，非常可能再次出现肇事肇祸等危险性行为，法院最终采信我所“专家咨询意见”，继续强制医疗中，家属无异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