运用认知行为疗法帮助戒毒人员陈某改善人际关系的案例
案例内容
【案例背景】
认知行为治疗是由心理学家A.T.Beck在20世纪60年代提出的一种有结构、短程、认知取向的心理治疗方法。与传统心理治疗方法不同,CBT强调“以问题为中心”“以行动为导向”,主要聚焦于患者不合理的认知问题上,通过调整患者对自己、他人或对事物的看法与态度,重新构建合理、积极、适应性的想法,引导患者正确地评价自己和客观事物,同时学会发掘资源、寻求帮助,以积极应对方式处理问题,进而改善情绪问题。
【案例基本情况】
(一)基本情况
陈某,女,24岁,未婚,高中文化程度,2014年在一次朋友聚会中开始接触毒品,从此吸毒成瘾。2022年5月29日因吸食海洛因被公安机关抓获,送至陕西省女强制隔离戒毒所强制隔离戒毒两年。
陈某入所后,对戒毒所规范严格的日常管理极不适应,对日常教育矫治活动有抵触情绪,性格孤僻、敏感易怒,经常与其他戒毒人员发生口角,严重影响戒治秩序。
经个别谈话,民警了解到,陈某童年时父母早逝,由爷爷奶奶抚养长大,家中还有两个姐姐,由于家庭为其提供的支持和保护较少,她遭受过歧视和不公平的对待,有过被周围小孩歧视和欺负的童年经历,对陈某性格塑造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。
对陈某进行心理测验,结果如下:SCL—90测试结果,总分174,因子分:人际敏感3,抑郁2.7,焦虑2.8;进一步运用抑郁自评量表(SDS)和焦虑自评量表(SAS)进行测试,测试结果为:SDS粗分为57分,标准分为71分;焦虑自评量表测试结果,SAS粗分54分,标准分为67分。
(二)心理及行为分析
通过查阅档案,对陈某进行心理测评、个别谈话等方式多方了解后,认为陈某是由认知偏差产生的人际关系冲突和行为问题,主要表现为以下三方面:
1.非理性认知:陈某在与他人相处过程中通常有受害者心理,认为“大家都看我不顺眼”,经常觉得受到了不公平对待和歧视。这些非理性信念导致了她异常的行为和情绪反应,想要通过争吵、辱骂等方式来维护自己的尊严,获取公平的地位和权利。
2.人际关系较差:由于陈某认知歪曲,又缺乏纪律意识、规则感,导致陈某经常和其他戒毒人员发生矛盾,造成事实上的“大家都不喜欢她”。如此恶性循环,使得陈某常常被“孤立”。
3.情绪控制能力较差:陈某极容易发怒和委屈,“一言不和”就吵架,情绪反应强烈、夸张且持久,陷入情绪漩涡后很难自己平复。
(三)方案制定及实施情况
1.通过沙盘游戏、“我的自画像”等活动建立关系,缓解情绪,个案概念化
陈某具有很强的防备心理,民警通过日常的个别谈话较难了解陈某的真实想法,只能通过沙盘游戏、“我的自画像”等活动来与陈某建立信任关系并收集资料。
“我的自画像”活动中,从陈某自画像来看,整体比较大,头和躯干不成比例。头很大,表明陈某认可自己的智慧。但是五官模糊不突出,表明陈某性格上比较退缩和自我防卫度较高。耳朵用红色描画,特别突出,表明陈某对于批评很敏感。未画出手指,表明内心有焦虑和无力胜任感。自画像没有脚,表明陈某不稳定,或缺乏定位,或有退缩倾向。
在沙盘游戏中,陈某对民警笑着说,她是老虎,日常是一只病猫,有人欺负的时候就是母老虎,她希望可以和大家和睦共处,可是“大家都不喜欢我”。通过几次共同游戏和活动,陈某逐渐降低了对民警的防备心理。
2.探索核心信念,进行认知概念化,绘制并解释认知图示
从第一阶段收集的资料可以看出,陈某不想主动惹事,但因为感觉自己受到了不公平的对待,所以不得不以这种方式来保护自己。根据认知行为疗法理论,思维影响情绪及行为。陈某最常出现的一个自动思维是“这件事不公平,她们欺负我”。民警通过“想法追踪术”,运用核心信念探索表,让陈某做填空练习,对陈某的核心信念进行探索并图示化,直至理清了陈某的思维逻辑和认知结构。
由于陈某童年有过被欺负和歧视的成长经历,其逐渐形成并强化了最基本的核心信念“我不受人欢迎”“别人都想伤害我”,并自我假设“如果有人批评我,就是歧视我,就是不喜欢我”“如果我发起反击,我就能保护自己不受伤害”这些信念导致了一系列非理性的自动思维、情绪和行为结果。
例如,当民警批评陈某教育作业完成差,陈某不会反思自己的不正确行为并进行改正,而是立即出现自动思维“其他人完成得也不好,队长为什么只批评我,队长不喜欢我,是在针对我”。从而出现委屈、愤怒的情绪,并通过与队长顶嘴等行为进行自我保护。
陈某看似极具攻击性,但其真实的目的是保护自己不受伤害。民警通过图示向陈某展示了她的这一认知模式,陈某表示认可。在民警的帮助下,陈某探索出了自己的核心信念,以及核心信念是怎样扭曲她对情境和事件的认知,进而影响到她的情绪和行为。
3.运用苏格拉底产婆式辩论术,矫正陈某的非理性认知
在清楚陈某的核心信念和常见自动思维后,民警在第三阶段采用苏格拉底产婆式辩论术,对陈某的非理性信念和思维进行辩论,以帮助陈某建立理性的认知。首先,民警和陈某确认容易引发陈某负性思维的情境。陈某认为,最容易让自己受刺激和不愉快的情境是被他人指责,每次被指责都让陈某觉得自己被欺负,没有人喜欢她。民警与陈某针对情景运用下列问题清单对该思维进行评估、反问和辩论。
(1)支持“别人欺负我”的证据是什么?反对这个想法的证据是什么?
(2)有没有别的解释或观点?
(3)我认为别人欺负我,对我有什么影响?我改变我的想法对我有什么影响?
(4)如果是我的朋友或其他人处于相同的情境,我会对他说什么?
(5)我可以做些什么改变?
通过这些问题的评估,陈某认识到,自己这一“想法”并不是完全正确的。就拿各位民警来说,自己犯错的时候民警会批评,但是也会批评其他犯错的戒毒人员;自己生病的时候,民警也很关心自己。同组的戒毒人员也并非都不喜欢自己,组长在陈某与他人发生争执时会拉住陈某,耐心倾听陈某的想法,并提出建议。在亲人里面,奶奶很关心自己,逢年过节都做好吃的饭菜等自己回家。
民警向陈某解释,她陷入了“以偏概全”的思维陷阱,陈某找出来的这些证据有力反驳了所谓的“大家针对自己”的观点。针对别人批评她时她会认为是欺负,民警帮助陈某构思另外一种合理的替代解释:“大家只是想指出你的错误,帮助你改变,而不是欺负你。”民警鼓励陈某:“如果你一直相信大家是在欺负你,那么你会一直觉得受到伤害,进而用非理性的手段进行自我保护,导致自己的人际关系变得更差。但是如果不这么敏感和具有攻击性,其他人也许会更加友好,更加喜欢你。”
民警还与陈某对其它容易诱发她过激情绪和行为的情境进行了讨论,让陈某认识到,自己对有些情境的理解和认知是非理性的,影响到了自己的情绪和行为。陈某愿意尝试做出一些改变。
4.制定行为改变计划并实施
在陈某认识到自己的认知歪曲后,民警与陈某共同探讨改变的措施。如果陈某遇到让自己暴躁和冲动的情境,先运用呼吸放松法平静情绪,然后运用民警在上一阶段面谈中列出的问题清单,对自己的自动思维进行评估和辩论,再采取行动解决问题。在实施计划的过程中,陈某有反复,民警也予以接纳、包容,与陈某共同分析原因并鼓励她继续坚持。逐渐地,陈某遇到事情能够先思考再行动,大大减少了与其他戒毒人员的冲突次数。
5.链接资源,构建陈某社会支持网络,提供持续支持
在探索出的陈某的核心信念中,陈某有一个强烈的信念是“没有人喜欢我”“别人都想伤害我”。这源于陈某从小受到的真诚的关爱较少,而更多地体验到被欺负、被歧视的经历。虽然不能马上改变陈某的核心信念,但是在陈某生活的环境中,让陈某体验到更多的关心和爱,有利于减弱陈某对这一核心信念的坚信程度。
民警积极链接资源,一方面召开戒毒人员大会、分队会,要求戒毒人员在日常戒治生活中和睦共处、互帮互助,共同营造一个积极向上、团结友爱的戒治氛围,叮嘱陈某所在分组的组长多关心陈某,在与陈某有关事情的处理上多以真诚、平等的方式沟通;另一方面,民警主动联系陈某的家属,与陈某家属交流陈某在所表现,请家属多关心鼓励陈某,让陈某能够感受到家人的爱。同时,民警经常安排陈某参加团体心理辅导活动,帮助陈某更好地融入戒治环境。这些努力促进了陈某与周边环境的良性互动,推动了陈某的改变。
(四)教育矫治效果
通过多方努力,陈某的行为改变计划实施情况良好,与其他戒毒人员争执明显减少。通过核心信念信任程度评估表评估,陈某对“别人都看我不顺眼”“大家都想害我”等信念的相信程度降低,而愿意相信有很多人关心我、爱我。
陈某在面对容易引发自己不良情绪和行为的情境时,能够冷静处理情绪,理性思考,逐渐建立了正面积极的认知模式。人际关系情况有一定程度的改善,不再时刻具有攻击性,变得更加和善,戒治积极性提高,能够积极参加各项教育矫治活动,其他戒毒人员对其接纳度也有所提高。
【案例思考】
(一)对戒毒人员的教育矫治重在突出“以人为本”,要求民警针对戒毒人员特殊的身心问题,采用“面对面”“一对一”的心理疏导、情感沟通、思想影响等帮教方式,促使戒毒人员朝着一个身心健康、遵纪守法的合格公民的方向发展。
(二)运用认知行为疗法,民警要像剥洋葱一样,将戒毒人员的内心一层层剥开,直至探索到戒毒人员的核心信念,让戒毒人员感受到深度的共情,从而卸下防备,愿意去努力和改变。在这个过程中,民警在不同的阶段需要扮演不同的角色。在探索核心信念的阶段,民警扮演一个教育者,指导戒毒人员学习认知行为疗法的治疗模式,引导戒毒人员自己去探索、去发掘自己的内心,让戒毒人员能够更加清楚地看到自己非理性的信念、扭曲的思维方式,产生改变自己的动力。在行为改变的阶段,民警是支持者,鼓励陪伴戒毒人员一直坚持。
(三)民警是资源链接者,积极联络戒毒人员的同伴和家人,为戒毒人员建立良好的社会支持系统。戒毒人员在民警的教育、引导和支持下,通过努力,不断提升人际交往能力、社会适应能力和心理承受能力,人格得到了进一步修复和完善,从而更好地融入戒治环境、增强戒治信心、努力回归社会。